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对于我来说,是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变成一个能比赛的业余马术骑手的变化;是从一个懵懂无知,胆小怕事的孩童,成为一个果断勇敢,沉着冷静的少女的成长;是从平凡普通到独树一帜的蜕变。
他,不羁的对手
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健壮的四肢,青色的花纹,明眸上雪白的睫毛,灵活的耳朵和强有力的喘息声无不让我为之神魂颠倒。我知道他是一匹烈马,不羁,少有人能很好地驾驭,我虽心有抵触,却还是被他深深吸引,骑上了他的背。我幻想着和他一起驰骋,像很多马术大师那样飞跃,可事实却给了我一个大大地耳光。我开始不断地跌下马背,重重地落在地上,我的身上开始增添淤青与伤痕,我的脸上开始挂满泥泞与泪水,心里开始写满惆怅与恐惧....我开始怨他,怕他,开始怀疑他,每一次的凝望与触摸,却又觉得隔了堵厚厚的墙。于是我变得狂躁,开始狠狠地拉与他柔软嘴角紧密相连的缰绳和衔铁,不断地踢他最脆弱的腹部,而每次当他速度加快,愤怒地近乎疯狂时,我又害怕地慌乱无比.....
这便是我与他的开始,在之前骑惯了温顺马之后,我第一次觉得无助。我想控制,却无能为力;我想屈服,却没有机会。
他,温柔的坚守
“怎么样,有没有摔倒哪儿,先歇一会儿,别忙着站。”每一次的不知所措,每一次的重重跌倒,抬起头来,我总能看到他焦急的眼神,听到他关心的话语。我的心,被一次次地失败打入底谷,又一次次地被那的眼神,那句话唤醒。他,我温柔的陪伴,亢教练。我记得有一次我双腿抽筋儿,是教练一边安慰,一边为我按摩才缓解了疼痛;我记得每一次练完,是教练的鼓励让我有了前进的动力;我记得他无数次及时的提示;我记得但凡我有一点点提高时他高兴的笑容......
这也是我与他的开始,缘分使然,使我成为了他的学生,感受着他的温暖坚守着我走过骑马时无数的苦楚。
他,合拍的伙伴
我们就在不停地斗争,不可控的恐惧中度过了最开始的时光。后来,我因为要考级,必须学会如何刷马,便每一次在训练之前和训练以后都在他身上练习。渐渐地,当我把给他洗澡当成我每次必须要做的事情,把他看成是与我一样爱漂亮的人,而不是一个我提高骑术,或者享受成功和别人赞美的工具时,我逐渐发现,我们的关系也有了变化。训练时,我变得不再急于求成,不再只想着障碍能跳多高,而是会更多关注周围的环境是否会引起他的害怕,和他耳朵位置的变化来判断他的情绪。我会主动地去找他步调带动背部起伏的节奏和他重心的位置,去调整我在马背上的姿态与速度。我也逐渐学着去掌握一些理论的知识,更加了解他身体的构造,与我的动作对他造成的各种影响。训练结束后,我会仔细观察我的录像,寻找训练时难以发现的不足.....
反反复复,我发现他好像比以前与我更加合拍,训练时我更能判断他下一步的动作。似乎,对于我的到来他也放下了抵触,轻声呼唤也与我也有了回应,甚至享受我在训练后拍拍他的脖子,梳梳他的尾巴。
我意识到,所谓马术,与一般意义上的骑马虽形式相似,但内在却截然不同。人骑在马背上,并不是谁要控制谁,谁要使谁臣服与谁,马儿并不是机器,他们也有情绪,也会判断,只有平等地合作,互相的适应与调整才能有所提高。
他,严厉的导师
“上马,快!”如果说安慰是温柔的,那么落马后的立即上马便时不容辩解的严格。容不得一丝的犹豫,忘记刚才的泪水,重复刚才导致落马的动作,直到做到完美.....我的教练在这时,又变成了严厉的导师。“dandi,你在干吗,腿抱住,坐回来,大脑清醒一点!”,“这速度不快,你别惧怕速度!”这是我训练时经常可以听到的话。训练后,站在沙地上,教练又会跟我分析训练时出现的问题,再重申动作要领,与我一起挑出别人骑马的错误与优点....
“你教练上课对你还挺严的。”他的严格,令我的朋友也吃了一惊。“我教练基本都没怎么说过我。”
或许一个教练有一个教练的方法,可与我而言,若无他的严厉,我便是一盘散沙。我曾惧怕疼痛,畏惧困难。若不是他的要求,之前的我永远也不会再尝试使我跌倒的动作,永远只能屈服于这个困难。而现在,困难于我而言,只不过下一个要挑战的目标,绝不会是使我止步不前的屏障。可以说,教练也是我成长的导师,谆谆教导,使我蜕变。
他,灵魂的交织
现在,我与他接触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都说狗养长了会觉得长得有点儿像主人,与他逐渐的契合也使我们的心性越来越像。他有一种不羁的狂妄,鬃毛随着他跑动带起的风飞扬,沙在场里四处飞溅,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不甘于尾随在别的马后边,总是要不断向前,去超越。随着与他一同成长,在内心,我也荡漾着一种不羁的疯狂。我想每一件事都做到更好,想拼劲我的全力,不论在马场,还是生活中;我想与他一同被汗水洗礼,想共同享受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他自我,我知道每一次的起跳他绝不只是为了我,多数他是在为了自己而跳跃。而我,也不愿只是活在别人眼中,为别人而活。我也愿活出自己的样子,在“比比皆是”中成为“独树一帜”。但同时,我们又相互依存,我为他打理出漂亮的样子,他伴我完成每一次飞跃。
他,默契的陪伴
现在,我也与他接触有了四个年头。我发现,无论是他的温柔,还是他的严格,在我内心,已与和这些不同的他有了不语的默契。“教练,刚才的速度太快了...”我说。“等等,你知道亢教练下一句会说什么吗?”我的朋友对我说。“不快!”我们又异口同声地看向教练,看着他已经做出的“不”的口型。我记得在第一次我正式参加比赛的时候,毫无经验的我在铃响之后,看向的是教练。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的坚定瞬间给了我力量。场上除了马只有我一个人,然而有了他的眼神,我便有了人陪伴。他对我比了一个手势,我便知道了他在告诉我可以开始了。
我曾不相信默契,认为那只是碰巧的另一种说法。然而当与教练接触久了,我也意识到,默契并不是巧合,而是一种相互了解最好的诠释。
六年,我看着哈雷的花色由青变白,看着亢教练的衣服由厚变薄,又由薄变厚....六年,我感受着温度的变化,也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在马场的一切,一点一滴,汇入我的血脉,一针一线,织入我的记忆,一笔一划,刻在我的心中。马场里的他们,将永远陪伴着我远航。
我享受这种生命的交织,这种内在的相互独立却又相互依靠的感觉,这种不只是节奏上的契合,也是灵魂上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