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美国有关方面的邀请,笔者两年来对美国的赛马业进行了多次考察访问,观摩了马里兰州和肯塔基州的速度赛马重大赛事、表列赛事和轻驾马车赛事,把考察情况综合整理出来以供马业同仁探索发展我国现代赛马产业参考。
一、对美国赛马业的考察
(1)美国赛马业的概况
近百年来,美国的马里兰、肯塔基和纽约的赛马业在全美国乃至全世界一直保持着领先地位,拥有重大的影响力。每年五月第一个周六举行的“肯塔基德比大赛”,每年五月第三个周六举行的“必利是大赛”,以及每年六月的第一个周六在纽约举行的“贝蒙大赛”连环举行,这就是举世闻名的“美国三冠马王大赛”,体现了全美赛马运动的高峰。截止到今年第130届“三冠马王大赛”,美国产生了十一匹 “三冠马王”, 三十七匹双冠马王。
这两年的“必利是大赛”计划出售门票90,000张,实际到场观众高达110,000人。看台上座无虚席,跑道中央搭满帐篷,就连看台的顶板上也站了不少观众。空军出动隐形战斗机、海军出动伞兵和军乐团现场助兴,场面十分壮观。
等待“马王”胜出的人群 | 海军军乐团担当大赛典礼任务 |
海军出动伞兵助兴 | 空军出动隐形战斗机 |
州政府的帐篷设在跑道中央的草坪上,州长、副州长和政治家们倾巢出动忙于应酬各方宾朋。美国通用电器公司和摩根斯坦利等大牌公司的帐篷与我们相邻,有的在客户公关,有的在员工聚会。马里兰州农业部每年都邀请若干国家的马业同行前来观摩大赛马考察交流,以推动国际合作与马匹和马产品出口。
美国的赛马场并非贵族的高消费专门会所,赛马场的门票价格也相当低。举世闻名的肯塔基州骐兰赛马场是美国大片《奔腾年代》的拍摄现场,赛事日的套票价格包括自助餐费、坐席费和泊车费,只售25美元,零散客人坐席门票只售2.5美元。主看台上可以容纳8-10人的贵宾席,以家庭为单位享用年费仅500美元。
参与赛马活动的男、女公众年龄跨度之大,可以说老少皆宜。参赛马匹的马主们基本都是一家老少三代十数人到场参与赛马活动,亲临其境使我感受了美国公众对赛马活动的热情。人们在赛马场活动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的人在自己的坐席内观看欣赏,有的人围聚到跑道两侧欢呼跳跃,有的人干脆围在一起开自己的聚会,还有的人成双结对躺在草坪上沐浴阳光、甜言蜜语。
统计数据表明,美国拥有154家持有商业投注执照的赛马场,占全球总数2,000家的8%。美国年平均赛马投注总额大约160亿美元,相对于3亿美国人口而言,人均年投注额53美元。马里兰州拥有5家持有商业投注执照的赛马场,全年投注总额5.4亿美元。
在现场考察发现美国公众参与投注的比例相当高,投注的筹码却比较小,投注额起点仅仅1美元,十多万人入场参与的大赛马活动每场投注额大约为30万美元。美国人参与 “赌马”活动的气氛轻松闲雅,既没有看到中彩的狂热也没有看到输红了眼的赌徒。从全美投注总额和马里兰州投注总额相对其人口总数和人均GDP水平来看,“以小博大、赢取回报”并非赛马场的主旋律,公众的热情主要来自于传统和文化的精神愉悦。
(2)美国赛马业的根基、立法与治理。
150年来美国的赛马业得以稳步发展、经久不衰的原因归纳为以下四点:
首先是美国的国力雄厚、资源丰富,不仅拥有大量的马场、马农和优质、超优质的马匹,而且拥有庞大的中产阶级和富有阶级马主群体。 拥有发达的涉马体育运动和涉马休闲娱乐的市场,拥有发达的马粮、马药、马兽医、马鞍具、马饰具等相关生产行业,拥有马教育、马科研、马出版、马媒体和马艺术等与马业相关的文化产业。美国不仅很多大学设有我们熟知的马畜牧、马兽医、马术运动和赛马场经营管理等专业,而且很多大学本科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设有非专业的“马背骑乘”选修课程并可获得学分。可以说马文化在美国根深蒂固、源远流长、高度普及。
第二,商业赛马在各个州都拥有合法的地位,得到地方法律的承认和保护。赛马业在州议会有自己的代表和专职议会游说师,直接参与相关法律的订立、修改和补充。美国赛马业定有严谨的赛马规则,亚利桑那大学制定赛马规则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参考意义。这部赛马规则由十几个章节、400多页篇幅组成,其中的投注规则(Betting Rules)的篇幅多达80页。
美国马业有门类齐全的联邦行业组织: |
第四,美国国会和联邦政府不参与商业赛马的立法和行政管理,美国全国性赛马、育马协会一般也不直接介入美国各州的相关活动,而是通过各个州的对口机构间接发挥作用。
(3)商业赛马的彩金分配、税率和农业人口就业
美国大多数州参照巴黎共利法制定彩金分配规则,马里兰州和肯塔基州都采用了彩金二、八分成的做法,即80%返还投注彩民,其余的20%按照下列比例进行再分配:本州税:2%,地方税,治安税,消防税和其他杂费:1%, 马主、骑师和练马师奖金: 8%, 纯血马育种基金: 1%,赛马场经营成本: 8%
美国商业赛马的投注返还率居全球较高水平,税赋居全球较低水平,远远低于香港13%的税率。采取低税率的根本原因是马业能吸纳农业现代化进程中分离出来的农业富余人口就业。虽然美国的高等教育普及率和高科技水平居世界领先地位,美国依然存在相当比例的低科技人口,马夫的文化教育水平低,继续学习的愿望不高,难以适应其他高科技行业的要求,全美的赛马业为这部分人口提供了大约四万个直接就业机会。 六合彩以及其他博彩业虽然能贡献GDP,却不能提供低科技就业机会,对其他相关产业的拉动力也不如马业明显,因此美国的就业政策、税收政策对马业明显倾斜。为了鼓励外国人参与投注,有些州将取消现行的针对外国人投注中奖实施的抵扣30%的规定。美国赛马业高返还和低税赋的宽松政策使其赛马业雄踞全球领先地位。
(4)外部竞争压力和内部协调
美国经济高度发达、社会环境极度开放,多元化文化背景为赌场赌博业提供了巨大的发展空间。截止到2004年5月份,除了夏威夷和尤他州以外全美48个州相续通过立法开放了赌场赌博业。 赌场赌博、赛狗赌博、斗鸡赌博对商业性赛马造成了巨大的竞争压力。商业赛马业还受到六合彩、其他彩票业以及其他商业性体育赛事的竞争。马业能否得到赌场的经营权从而控制赌场业的发展,或者从赌场业得到一定比例的提成来保护传统赛马业的生存与发展成为当前马业人士关注的焦点。
马业的同行之间以及马主之间都存在着竞争。为了降低赛事成本、减少同业竞争,州与州之间的大赛事,本州内不同赛马场之间的表列赛事尽量轮流开展,以提高顾客的上座率。肯塔基的骐兰赛马场每年只在五月和十月举行赛马活动。2004年度美国154家赛马场中只有6家盈利,其中还有几家的盈利主要来源于销售马匹而不是来源于投注销售。
二、发展我国赛马产业的探讨
(1) 传承辉煌马业史,发扬璀璨马文化
马是人类征服自然的得力助手,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中马匹的数量、马驾的战车和运输车辆一直是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 我国的马业曾经非常发达,秦始皇扫平列国靠的是金戈铁马,强大的马业为实现“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的三大国策做出了巨大贡献,为中华民族的长久统一和以后两千多年一代又一代繁荣强大的中华大帝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八路军、新四军和人民解放军的队伍里,马是我国军人的战友,为我国的民主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人民共和国的强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牺牲和贡献。
我国用赛马烘托重大庆典,用马队参与重大礼仪活动的历史十分久远,我国的马术和马赛在人类历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影响。 我国以马为主题的马文化、马艺术至今辉煌、璀璨,龙马精神催人奋进,令国人引以为自豪,令世人敬佩不已。到过八达岭长城脚下“中国马业博物馆”的外国马业同行惊呼中国马业之发达从古希腊时就能与西方马业媲美。
自鸦片战争以来,我国长期受到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犯以及国内军阀割据的战乱影响,经济、社会发展和赛马业都未能与时俱进,进入抗日战争以后我国赛马业大体上出现了将近70年的发展断层,近50年来赛马业对祖国的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尚未有所报效,社会对赛马业比较陌生。
发展我国的现代赛马业首先应当传承我国5000年马业的辉煌史,发扬我国的璀璨马文化,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服务于建设和谐的文明社会,才能向社会展现自己的风采和魅力,得到社会和公众的了解、支持和热爱。
(2)以公众娱乐和社会活动制导赛马产业发展
近年来有很多研究表明赛马产业能为我国的经济建设贡献GDP, 提供就业机会,创造税源和慈善,这些宏观经济指标激励着我国马业同仁呼唤内地的马也跑起来。 马该不该跑不仅要看它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力,还应当客观全面地审视它给社会在精神文化方面带来的利与弊。
赛马是人驾驭马、人马合作的体育运动,比普通的体育竞技运动更复杂、变数更大,它能为公众提供排解工业化紧张竞争压力、远离都市化拥挤烦躁,回归到人与自然的结合中享受精神上的愉悦。赛马业应当客观地告知消费者投入到彩池内的彩金首先需要按照固定税率纳税、按照固定比例由庄家提成、其次才是对余下的彩金依照赛事结果及其中彩情况派彩,不应过度宣传赛马场 “以小博大”一时暴富的偶然运气,即使将来赛马博彩合法了也会有相当多的公众看而不搏,投注博彩不会是赛马场的全部和唯一。现代赛马如同听一场音乐会、看一场足球赛一样,具有鲜明的文化、体育的特性,是高尚典雅的服务产业,需要以社会活动和公众娱乐制导赛马产业。
(3)区分合法博彩与非法赌博,建设合法的赛马产业
我国现行的体育彩票、福利彩彩票、足球彩票和国外流行的各类彩票以及商业性速度赛马都共同遵守着下注才有参与的资格、认赌服输和中彩按筹码获取派彩的游戏通则,彼此具有鲜明的相同性和可比性,问题的实质在于其合法性。 我国的各类彩票经过政府的批准、接受政府的监管,制定“公开、公正和公平”的游戏规则,已经成为我国成熟的合法博彩产品,各类彩票从80年代起得到了健康、快速、稳步的发展。
因此,区别合法赛马博彩与非法赛马赌博是关键,从制度创新入手为我国的现代赛马业创造合法的生存与发展空间。香港特区对赛马活动的一贯政策是“要限制社交场合以外的一切赌博活动,只提供有限而受规范的博彩机会,以确保公众对赌博的需求得到满足之余,亦可把赌博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减至最低”。香港马会的做法是“以对社会负责任的态度提供博彩服务,尤其禁止未成年人士参与博彩,且不接受信贷投注”。 比照我国彩票业的成功经验,在商业性赛马得到我国法律承认和保护的合法环境中,依法发展和经营赛马业,其投注额度、时间性和风险概率都是可控的。
(4)选用适当税率促进我国赛马产业发展
鉴于赛马业的运营成本明显高于彩票业,赛马业的就业主体和消费者主体均为低科技、低收入群体。赛马业应当邀请税务部门比照彩票对投注普遍征税,也可比照体育场馆和公园的门票税率对赛马场的门票和投注销售征税,对一次中彩超过10,000元人民币的中彩者比照当前彩票中彩征税办法征收20%的意外所得税进行可行性研究,以促进这项公众娱乐产业的开发与建设。
(5)理性预测商业赛马的社会效益和企业效益
商业性赛马的主要收入来源于投注总额,公众投注的积极性来源于投注总额70-80%的返还率,而政府的税源,马主、骑师、练马师的奖金,赛马场的经营成本和慈善贡献都来自于马迷投注总额余下的20-30%。一个行业是否有发展前景不仅在于其制造能力,关键在于本地区的GDP水平和公众的购买能力,以及本地区赛马业对外地、外国马迷的吸引力。
我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常住人口700多万,参与重大赛事投注的人数高达200万,辉煌鼎盛时期年度赛马投注额高达1,000亿港币,香港被誉为“世界赛马之都”。在参照香港和澳门的成功经验憧憬我国赛马产业前景的同时,不可忽视美国赛马业的危机感和香港新兴彩票业对传统赛马业的冲击。要避免一哄而起引致过度投资造成资源浪费。为数众多的赛马场虽然能为较多的人和马匹创造就业机会,但势必造成业内过度竞争而引致彩金分流,投资者追求的“造币机”、“摇钱树”的预期就会有落空的危险。
(6)客观面对负面影响,积极防治腐败
商业性赛马既有令人喜闻乐道的一面,又有产生腐败的一面。运动员和运动马匹使用兴奋剂、马主、练马师和运动员作弊、赛事委员会裁判不公、出现场外赌博、利用赛马活动洗钱、输赢出现斗殴以及未成年人参与赌博问题需要马业同仁和有关各方共同防治。如何趋利避害、扬长避短是马业同仁、社会公众和政府相关部门的共同责任。
(7)人大立法、政府监管和行业自强、自律
由于公众会投注并且凭运气获取“以小博大”的意外所得,庄家要提成、政府要征税,因此赛马场存在巨额现金交易活动,需要有公开、透明和严格的游戏规则,需要公平、公正和安全的保障。不仅不宜“政企脱钩”由企业“自主经营”,而且需要政府全面参与和有效治理,否则商业性赛马活动就难以得到健康持久的生存与发展。
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政府对商业性赛马的监督管理的方式各不相同,但都强调对赛马活动要施以深度和广度的监管。香港赛马会由特区政府行政长官出任名誉会长以保证对赛马活动的掌控,澳大利亚将商业性赛马列入警属行业(Policed Industry)实施监管,比利时等许多欧洲许多国家至少有两个政府部门参与监督管理商业性赛马,农业部门重马场管理,财政、税务部门注重投注以及税务管理。
发展我国的赛马业应当首先经过人大立法使赛马产业在法制的框架内生存和发展,受到法律的约束和保护,需要依法设立一个由农业、体育、旅游、公安、财政和税收等综合部门组成的类似于银监会、保监会、证监会一样的有公信度和权威性的赛马业监督管理委员会。赛马业还需要设立与国际接轨的赛马会带领我国的赛马业迅速发展走入世界前列,还要实施行业自律,以确保我国的赛马业一旦依法开放就能具有国际水准和大国风度。
三、结束语
发展我国的现代商业性赛马业要符合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传承我国马业的辉煌史、发扬我国璀璨的马文化,研究和借鉴他国的经验与教训,形成即有中国特色又符合国际准则的赛马产业体制,丰富我国人民文化体育生活,提供合法的文化、体育、娱乐产品,使我国的消费者享受多样化的休闲娱乐。